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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刘念？你是小猪吗？”
星期一的大清早，老板进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斥责我。
如果是刚毕业那会儿，我已经战战兢兢地缩着脑袋等着挨批了。
而此时，经过楚商长达五年的疯狂折腾，我已然刀枪不入。
“老板，分公司那边人员流动很大，交接也不到位，责任不在我。”
我推了推眼镜，冷静分析，“必须由我们这边派人过去处理，盘点清楚才能继续工作，不然后期肯定会出问题的。”
老板当然清楚这点，他只是想骂我几句。
我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。
楚商为人内敛。
心里想什么，从来不表现出来。
我也是听了上小学的侄女被男同学揪辫子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。
开会没事就让我给他倒水，平时那么闲都坚持找我给他打印文件，不就是想借这些机会和我靠近一点？
嘿，暗恋这点小事情。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。
相对而立沉默两秒。
楚商捏了捏眉心：
“你跟我去吧，安排在后天。”
我明白地应下。
而他往前走一步又退回来：
“我身份证在老地方，记得给我带上。”
说完，人走了。
订机票的工作落在我这。
出差前一日。
“婚姻登记将无需户口簿”的消息出来了，立即引发全网热议。
我翻完网友的评论，顿时心生一计。
等内敛老板开口表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。
不如我先下手为强，再给他一个惊喜。
这个想法一出来，后续的计划就在脑子里自动开始生成。
分公司的事情复杂，有些缺少的证件必须负责人本人到场办理。
巧的是，出差地的民政局就在同一个楼层！
我把提前准备好的体检报告、身份证拿在手里，领着正在接听电话的老板走进婚姻登记处。
落座后，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刚要开口，我便竖起手指：“嘘……”
随即指了指老板。
登记人员便明白了。
全程无声操作。
签字的时候，我有些紧张。
怕老板发现，破坏了后期的惊喜。
我不由屏气凝神等待数秒。
视线不时往他那边瞟。
“……没什么问题的话尽快吧……”
老板忙着跟电话那头沟通，匆匆看了几眼，干脆地签下大名。
他没发现！
意料之中吧。
我很早就发现了。
老板那双眼睛，那个脑子啊，跟正常人不一样。
合同内容具体是什么，对他来说不是特别重要。
最重要的条件，是对自己有利。
结婚这种大事，男方可是最大受益者啊！
他有什么理由不签？
手续办理得差不多，登记人员已经在准备红本本了。
我转头推了老板一把：“这里有我，你先去处理电话吧。”
老板点点头。
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下一秒，登记人员把盖好章的两个红彤彤的小本本递给我。
“恭喜。”
我美滋滋地接过来。
顺带把口袋的旺仔牛奶糖放到桌上：“谢谢，请你吃糖。”
结婚当天，我把结婚证照片“啪”地发到小家族群。
沉寂的群聊顿时热闹起来。
我妈：
我爸：
我姐：
我弟：
读信息的工夫，我爸已经把结婚证照转发到大家族群。
收到疯狂
我的消息提示时，已经撤不回了。堂妹：
大伯娘：
姑姑：
堂姐：
堂哥：
我哈哈大笑，告诉他们：
“啊？”
群里清一色的震惊，包括我爸妈。
紧接着群视频电话就来了。
我不接的话，我妈能直接买高铁票过来砸门。
接吧。
结果一聊，就聊到凌晨。
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。
刚坐到工位上，包还没放下，就被身后的一声怒吼吓得浑身一颤。
“刘念！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？”
他把手机“砰”地扔我桌上。
屏幕上显示一条短信。
：楚先生您好，您与刘女士成功于8月15日登记成功，后续户口迁移可凭借当天领取的结婚证到当地派出所办理相关手续。祝您新婚快乐！
办公室所有人都闻声看过来。
我扶额长叹一声。
然后一脸嫌弃地把他拽到办公室：
「楚总，避嫌懂不懂？
「家事能在公司宣扬吗？」
楚商瞳孔紧缩，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。
「你说我们这是……家事？」
我耸肩，指尖敲击桌面：「不然呢？」
「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，你以后在公司说话行事都要注意分寸，能明白吗？」
楚商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气：「你一定是疯了，限你在三天之内，赶紧把婚给我离了，不然……」
「不然怎么样？」我赶紧追问。
「不然我就告你骗婚！」
我笑着摇头。
都是当老板的人了，怎么还这么天真呢？
半个小时后，楚商打电话叫我去办公室。
我把手头的活干完，才懒洋洋地起身。
「门关上。」
我依他。
「你为什么要骗我结婚？」
我眼眸低转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。
放轻了声音说：「如您所愿啊。」
「声音大点，我听不见！」
楚商几乎咆哮出声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我提了口气，提醒他：「是你逼我的。」
楚商歪头：「？」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老板还要死装。
那我只能狠下心来，撕掉他的遮羞布，替他回忆一下。
「从我入职的时候，你就开始查户口，了解我的个人情况，肯定是在面试的时候，就对我一见钟情。」
楚商踉跄着后退几步，眼神错愕。
大概他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清醒吧。
「不知道你自己注意到没有，开会、汇报工作，甚至在茶水间，你总是用深情的眼神注视我。」
楚商的眼神有了明显的怀疑。
很好，他已经开始认清现实。
我会给他一点时间。
见我还要继续说下去，他抬手插一句：「刘念，你这个病拖得太晚了，应该早点去挂号治疗，是我不对。」
我欣慰地摇头：「没事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」
楚商再次抬手，努力想要遮掩自己的心思：「你误会了，我对你根本就没有意思！」
我冷下脸，索性当面把话说清楚。
「那你告诉我，如果你对我没意思，为什么我离开你半个小时，你就开始发疯？
满世界找我，叫回来又没有事，只是想看看我，把我拉回视线范围。」
楚商抬手，被我无视。
「每天都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待在一块，非要拉着我陪你看深夜的星星月亮，其他同事都可以迟到早退，而我准时上下班都要被你视为眼中钉？」
楚商沉默了。
但我就是要他清楚自己的幼稚行为。
「占有欲很强，周末放假也要给我打十几通电话，想听我的声音。因为洗澡错过你的电话被骂半个小时。
「经常制造机会跟我搭讪，安装监控窥视我，一旦发现我在拿手机却不是跟你聊天，就会冷脸吃醋。」
楚商仰面，双手紧紧捂着脸。
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愧疚。
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？
本来想给他制造惊喜，没想到因为他太过闷骚，酿成这样的结局。
想到这，我心底一软。
「老楚，今晚去我家吧。」
我租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错，外卖多种多样，今晚我请客。
用美食抚慰他受惊的心灵。
谁知楚商瞬间红了脖子，激动地站起来：
「刘念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」
「就是请你吃顿饭而已。」
坐在我家软糯的骚粉沙发上，楚商表现得异常沉默。
我疑惑地扫了眼茶几上的外卖。
考虑他北方人的口味，我还特意点了奶香馒头和煎饼呢。
「吃啊，都是自家人，客气什么？」
楚商用力吸了口气，声音低沉：
「你租的地方离公司这么近，完全可以买菜回来自己做。」
我瞪圆眼睛：「我还不是怕你吃不惯我做的饭。」
他脸色稍霁，矜持地捏起一个小馒头。
一口吞下，立即皱起眉来：「下次还是你来做吧，我吃不惯这些。」
说完他又迅速改口：「没有下次了！刘念我告诉你，强扭的瓜不甜。」
我叹道：「虽然我还没有爱上你，但一点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。」
「瓜只要不坏，不甜也没关系的。」
楚商抿了一下唇：「你怎么不明白？我们是没有结果的。」
我惊讶地抬眼看他：「你竟然不育？」
眼看他的目光冷下来，我连忙抬手解释：「正好我有丁克的想法，你不必自卑。」
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够给他面子了吧？
楚商闭了闭眼，张了张嘴。
感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。
我懂。
一个平日只会骂人的老板，除了画饼，还能对员工说出什么好话来呢？
我原谅他的词穷。
把没吃完的外卖放进冰箱，墙上的电子时钟已经显示22点了。
楚商刚才接到一个紧急电话，正用我的电脑办公。
屏幕后的神情有些凝重，荧光打在脸上更显出几分恶鬼般的难惹。
我默默拿起睡裙去浴室。
洗完澡出来，楚商还在工作，脸色更加难看。
我咽了咽嗓子，悄悄把房门带上。
躺床上刷了会儿视频，听着小说入睡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，眯着眼洗漱完。
临出门的时候才看到沙发上的一团黑影，吓得我差点尖叫。
「老、老板？你没回去啊？」
他显然是一夜没睡，眼下一片青黑。
声线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：「你把门锁了，我怎么回去？」
我惊掉下巴，一掌盖到脑门上。
随即微微欠身，诚恳地道歉：「对不起啊老板，我一个人独居，昨天咱们进门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把门反锁了。」
「你可以叫我起来给你开门的。」
楚商别开脸，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生硬地转移话题：「我预约了下周二的离婚登记。」
我眉头一皱：「为什么？」
楚商：「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我，我也不喜欢你。」
嗐！还闹小脾气了。
我看了眼时间，离上班时间还早，哄两句吧。
接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。
习惯了以汇报的方式跟他说话：
「我经常要带三个老板的身份证去银行和审批中心，要是不喜欢你，就不会在他们三个人中选择你。」
楚商转头看我：「他们一个已婚，一个比你大十几岁。」
我笑了：「所以我们是天赐的佳偶啊。」
其实不然，已婚那位老板最近为了买房跟老婆假离婚，现在单身呢。
楚商像看疯子一样看我。
足足僵持了一分钟。
我开口打破凝滞的氛围：「再不走要迟到了。」
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公司。
刚打开电脑，第一条消息就是他发来的。
老板：
我有事，让实习生帮忙送过去。
不到两分钟，消息又来了。
老板：
老板：
我翻了个白眼，一身怨气。
旁边工位的同事幸灾乐祸地笑：「念念，老板对你青睐有加啊。」
我坦然道：「醉翁之意不在酒。」
同事有点蒙，闻言陷入沉思。
办公室内，楚商公报私仇。
拿报表说事，把我骂得体无完肤。
「你信不信猪都比你聪明？」
「这表是你用脚做的吧？打开就是一股臭不可闻的气味扑面而来，再看一眼泪水都流下来了。」
我气笑了：「楚总，这张表不是我做的，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转告给manda姐。」
楚商神情微僵。
「算了，manda是公司老员工，这次失误我会找机会提醒她。」
我冷脸把报表一摔：「每次轮到我，你就跟疯狗一样开喷，在会上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各种PUA我。」
「manda姐来得比我还晚，她是公司老员工，我不是？」
楚商抬着头：「她是世界名校毕业生，你呢？」
亏我给他脸，一到公司就翻脸不认人。
我咬紧牙关，点头认了。
「好，是我不配了，您还有事吗？」
他冷漠地移开视线：「出去把门带上。」
我扭头回到工位，吃了八粒逍遥丸消气。
冷静下来后，人事突然通知我：「楚总说您跟他是夫妻，需要回避，您看您是离职回家还是接受调职呢？」
我冷冷一笑。
我很清楚，离职后他肯定不会给我生活费。
那我失去工作的意义是什么？
再看调职的岗位。
跟文员差不多，薪资直接砍了四分之三不说，工作地点还在其他省。
我当然不接受：「楚总老糊涂了，不用管他。」
然后当着人事的面，直接打「我记得财务部负责人要回避，公司负责人和出纳是不用回避的。」
「……」
兔子急了还会跳墙。
牛马急了……杀伤力也不低的。
同事都走了，我才从工位上起身。
进办公室时，楚商侧身对着我，桌上的电脑有人声传出。
「嗯，中秋回去，她来了。」
我还没搞清楚这个「她」是谁，就听楚商开口：「过来。」
跟唤狗一样。
下班时间，谁惯着他？
我岿然不动。
办公室内默了一息。
电脑传来杂乱的人声。
「老大语气太凶了，人家南方的小姑娘不禁吓。」
「大哥这样也有人喜欢？真是勇士。」
「要是不好意思就改天来家里坐，别拖太晚了。」
我低头掩饰嘴角的揶揄。
「刘念，过来一下。」楚商眼神是沉的，但语气明显好转。
我挑起一侧眉头。
「这是我爸妈，还有二叔家的弟弟楚理。」
我乖巧地问候，得来一片赞扬笑语。
楚商见我应付自如，点了点头，继续处理手边的工作。
有他这句话，我就放心了。
聊着聊着就聊到了「两人是怎么认识的」话题。
我回忆道：「当时我才刚毕业，他来我们学校招人。」
进大公司的名额基本没戏，我就把目标放在新成立的公司上。
老板年轻，做事至少不会那么死板。
「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是校园爱情！我哥嘴可真严，这些年来，一点风声都没透露。」
那位跟楚商有一两分像的男人笑着调侃完，又问：「嫂子，你喜欢我哥哪一点？」
我思忖片刻，沉吟道：「会争取资源。」
楚商带着公司扛过了那三年，如今经济下行他也没有裁掉任何一个员工。
这是我唯一佩服他的一点。
「啊？」视频里传来一阵阵的诧异。
身后的某人也轻咳了几声。
楚理哈哈大笑，忽然问起楚商：「大哥，那你喜欢我嫂子什么？」
楚商蹙眉：「肯学习，有一点创新意识，为人还算踏实。」
我真的没忍住，笑出了声。
楚商他妈一听，嘀咕着：「怎么感觉怪怪的？」
于是两老盛情邀请我，下个月的中秋节到家里坐坐。
挂断视频后，楚商拿笔圈出日历上的节日。
「见家长给你算出差，吃住全包，我爸妈给你的见面礼算福利。」
我心想：这个中秋回自己家也是修罗场。
真不如出去避避风头，便同意了。
我妈得知我中秋要去见家长，比我本人还紧张。
千叮咛万嘱咐，给我转发了好多北方人习俗礼仪的视频。
「穿衣服要精神，举止大方，态度亲和，千万不要化大浓妆……」
出差是不可能穿裙子的。
挑了件准备出去玩穿的衣服，随便化了个妆。
楚商从我身边经过时，居然没认出来。
「你平时看上去像30多岁，今天年轻些。」
「……」
我懒得搭理他。
飞机落地有他爸妈开车来接，路上一阵嘘寒问暖。
到地方发现是一处靠近市中心的简朴家属楼。
面积不算大，两老居住正好。
只是因为今天是节日，家里多了许多亲戚，有点没处落脚的局促感。
见面钱一人两千，属于加班福利。
饭是在外面的酒店吃的。
席上不断有亲戚打听我的家庭。
「家里几口人？」
「爸妈什么工作？」
也有人问：「什么时候要孩子？打算生几个？」
我看向老板，用眼神请求支援。
楚商派出他妈：「我家楚商好不容易找到的，被你们给吓跑了，是不是菜不够吃？我再点几个。」
那些提问的人连连摆手。
吃完饭大多数人都回去了。
只剩下几个人留在客厅闲聊。
我有点晕，被安排到老板的房间休息。
被子应该是刚洗过晒干的，有一股阳光混合着洗衣粉的气味。
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，醒来还以为是第二天。
出门看到老板在削梨。
他抬了一眼，把梨递过来：「吃吗？」
我有点口干，也没跟他客气。
正好他妈从厨房出来，见这一幕匆匆笑了一声。
家里的亲朋好友都回去了，晚饭只有我们四人。
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正式开餐了，大家都吃了口菜。
他妈问我：「你们那边喜欢吃辣，我特意做了几道辣菜，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。」
我面前的三道菜都放了甜椒。
虽然不觉得辣，但能感受到一点辣气。
我点点头：「好吃，阿姨的手艺真好。」
他妈抿唇笑了：「办大事了。」
之后的话题，自然而然地转移到老板身上。
「楚商小时候一点辣都不能吃，有一次我不小心放多了，他辣得哇哇大哭。」
我笑着打量老板。
他跟他爸全程保持沉默。
我收回视线：「不吃辣好，不容易长痘。」
「是啊，你们以后有小孩了，少让孩子吃。」阿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。
我脑子瞬间高度警备。
他爸终于抬头：「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？」
我赶紧踢老板。
楚商闷声道：「还早，现在没时间。」
「早什么呀？像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头都抱上重孙了，我孙子还不知道在哪！」
他爸是不鸣则已，一鸣惊人。
声音堪比洪钟。
因为没表明态度，老板被他爸训了好一阵。
我乐得看热闹。
唉。
可怜的老板，明明是自身有问题，却抹不开脸说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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